豬骨頭燴爛腌菜
時間:2024-01-02 16:00 來源:博源集團—冷燭
一個文友叫我們在一家鄉土風味飯店吃飯,席間上了一盤腌豬骨頭燴爛腌菜,按常理說,腌豬骨頭是咸的,爛腌菜也是咸的,兩咸會面這道菜一定也是咸的,但經過廚師巧妙常理,味道適中不說,最重要的腌豬骨頭的香氣溶入了爛腌菜的酸氣,爛腌菜的菜絲連帶著腌豬骨頭的肉絲,我吃了一口,不免暗暗稱奇。爛腌菜是不登大雅之堂的,但經過和腌豬骨頭搭配,不但登上了大雅之堂,還做出了不一樣的口味。由此我想到腌字,本意是指用鹽擦抹肉塊的辦法制作咸肉,引申義是用鹽、糖、醬液浸漬蔬菜、肉類的辦法制作咸菜、咸肉。過去人們沒有冰箱、冰柜保存食物,多余的食物又容易壞了,人類作為靈長目中腦容量占比大的動物,自然懂得未雨綢繆、早作打算,如俗語“豐年莫忘歉年苦,飽時莫忘饑時難”所說,所以想到了腌制保存食物,現代社會物質非常豐富,許多菜品只有人們想不到的,沒有人們做不出來的,在合適的時間、地點,合適的賓客坐在一起,說不定就會碰撞出靈感的火花。《管子·牧民》中說,“倉廩實則知禮節,衣食足則知榮辱”,現在人們已經不再為吃得飽、穿得暖所困擾,而講究吃得好穿得美也是情有可原的。
在20世紀六、七十年代,大多數人經歷過饑餓時期,人們不要說吃肉,就是吃飽飯也不容易。所以那時候人們家里爛腌菜可能不少,但腌豬骨頭比較罕見,因為冬儲肉都不夠吃,還能奢侈地腌豬骨頭。改革開放后,人們生活普遍得到了改善,許多人家冬天殺一口大肥豬,再殺幾只羊幾只雞,日子過得美氣。吃不了的冬儲肉,有冰箱、冰柜的放入了冰箱、冰柜,沒有冰箱、冰柜的要不晾干吃干肉,要不腌制吃腌肉,所以一段時期吃腌豬骨頭比較流行。夏天到農村走親訪友,吃不上現殺雞肉,就會吃一頓腌豬骨頭燴小白菜。腌豬骨頭燴小白菜是一對完美搭配,腌豬骨頭咸,小白菜淡;腌豬骨頭放了許多天,小白菜地里現收,做出來的菜色鮮味美,讓人直流口水。以后隨著冰箱、冰柜的普及,人們更喜歡吃冷凍鮮肉,而不是吃腌制的肉,這里有的人是嫌腌制費事,有的人是嫌腌制食品有損健康。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,下館子幾乎成了家常便飯,飯館之間的競爭也越來越白熱化,不時用新的花樣來吸引顧客,加上有些人好的吃的多了,總是回味童年或以前吃不上好的時期吃過的一些食品,于是許多過時的食品又粉墨登場了,包括腌豬骨頭、麻糊糊蘸糕、窩窩頭、蒸土豆等。現在家里不做這些菜品,但在食堂里可以吃到這些菜品,而且有的菜品作為食堂的招牌菜,受到了一些人的喜愛。
老家的爛腌菜一般是用蘿卜(蔓菁)腌制,有的也用胡蘿卜腌制,據說蘿卜原始種起源于歐、亞溫暖海岸的野蘿卜,進入中國人的生活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,《詩經·邶風·谷風》中“采葑采菲,無以下體”,菲就是指我們熟知的白蘿卜。李時珍在《本草綱目》中說:“(蘿卜)生吃可以止咳、消脹氣,熟食可以補氣順氣。”我家早年每年都種一些蘿卜,除了腌爛腌菜,再就是冬天喂養豬羊。有年秋天,我和父母在一塊地里收割糜子,太陽烤在當頭,人的汗水直往下流,抬頭一看不遠處有一塊蘿卜地,地里長著綠茵茵的蘿卜。我就放下鐮刀,到蘿卜地里拔蘿卜吃。突然有人大喝一聲——干什么了,嚇得我一激靈,丟下蘿卜逃之夭夭。這時從草叢走出一位本家兄弟來,原來是他家的蘿卜,他在和我開玩笑,見我跑了他就過來給我拿了一些蘿卜過來讓我享用。吃著蘿卜,好像“秋老虎”也不太厲害了。母親曾經告訴我,蘿卜好吃,但不能多吃,吃多了容易肚子脹、尿頻,我就把剩下的蘿卜拿回家喂了沙騾子。
我額頭上有一塊疤,聽母親說,生下我的時候就有了,也算是胎帶的。母親說,這個疤是懷我的時候,家里腌酸菜,在大甕沿上磕碰下的。農家九月腌制酸菜,我是十月生的,腌酸菜的時候,母親挺著一個大肚子,行走很不方便。但再不方便,也需要把酸菜腌好,不然這年冬天到第二年夏天,全家人只能上頓吃土豆燜飯,下頓吃南瓜湯湯米飯,沒有酸菜下飯。具體是腌長白菜磕碰的,還是腌爛腌菜磕碰的,母親沒有說,我也沒有細究,現在母親已經去世了,我再也沒有問的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