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在剛剛結束的MINDPARK 創意大會2023上,Cedric Kiefer是我在采訪中最驚喜的一位。他從演講到采訪思路都極其清晰,表達非常完整,有自己的藝術追求,但是又知道客戶想要什么,用一個詞形容就是靠譜。

如果你想要在電子藝術方面的工作上發展,請一定要仔細看完這篇采訪,Cedric臨場不僅討論了他創作的藝術理念,還說出了電子藝術創作的方法論和商業邏輯。如果你從事電子藝術設計相關的工作,請一定仔細看完這篇采訪,尤其是加粗的部分,因為這些回答可能會驅散電子藝術和商業創作的迷霧,讓你在醍醐灌頂之后,獲得切實有用的真東西。
塞德里克·基弗 (Cedric Kiefer) 是一位來自柏林的藝術家和設計師。2010 年,他與 Julia Laub 一起創立了專門從事數字藝術和設計的工作室 onformative,并在工作室中擔任創意總監。
他不斷使用技術發掘新的創新性表達方式,用代碼建模探索人類與技術的關系。他們開發跨媒體的創新項目包括交互式裝置和動態視覺作品。他們的作品曾在法國、中國、伊斯坦布爾 等多個國家的藝術節和畫廊中展出。

“我們做的事情處于藝術和商業之間”
TOPYS :與傳統的現代藝術進行比較,比如繪畫、雕塑、裝置藝術。你認為編碼藝術和前者在藝術表達上有什么不同?
Cedric: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。我認為當我們談論代碼時,我們必須區分代碼和人工智能,因為在我的作品中,我們經常談論我們是如何做到的以及我們為什么要這樣做。很多時候創作過程本身就是作品,尤其是當我們談論藝術而不是設計時,故事和意圖也是很重要的。設計可能需要服務于特定的目的,而藝術則不需要。藝術需要提出問題,這就是為什么背后的過程和意圖如此重要。
TOPYS:你在做什么,是設計還是藝術?
Cedric: 我們兩者都做。有些人更多地專注于設計,有的人更多地專注于藝術,我認為是常見的想法。比如藝術家會說,我是做藝術的,我不想接受委托或商業項目,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干擾我的創作,而那些從事商業工作的設計師只對做最賺錢的項目感興趣。
但我認為我們做的事情處于兩者中間。我喜歡做一些純設計工作,但也不覺得與品牌合作創作藝術品或科技公司是一件壞事。我相信這種形式同樣也可以完成一些了不起的作品,因為資助者會提供設計基金。特別是當涉及像人工智能這樣的技術時,如果你想使用最前沿的技術,你就必須要和那些科技公司合作。這也是為什么雖然我們的作品充滿藝術性,但是我會更傾向于把我們形容成設計師而不是藝術家。
TOPYS: 你如何在你藝術表達和品牌的商業要求之間取得平衡?
Cedric: 我認為這取決于項目。
我們事先會有一個問題,然后我們試圖回答這個問題。我們可以創建一個項目嗎?對于這樣的項目,結果甚至是不確定的。比如我在演講中提到的曼河項目,在最開始的時候,我們并沒有確定是一個創意視頻,而是想做一個實體雕塑,或者一些互動的東西。這很有趣,因為這是你在自主項目中擁有的自由。
但是如果是一個商業項目,在大多數情況下,資助者會帶著一個非常具體的任務來找我們。他們有自己的期望和需要的具體結果。這就是你不能完全靈活的地方。比方說,一位客戶要求我們將品牌和電子藝術聯系起來,那么你就不能把一個雕塑放在前面,但是你可以在你所做的事情和你如何解釋證據中找到藝術自由。當然,我認為自己是設計師,需要為客戶解決特定的問題。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認為這是一種合作和伙伴關系。

TOPYS:是的,但是你能解釋一下更具體的例子嗎?
Cedric: 三星的合作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。
這個項目也跨了很多不同的領域。三星公司的技術很好,他們開發出最高分辨率的屏幕和速度超快的傳感器,但是他們會迷茫要如何展示這一點。
于是他們找到了我們,我們首先會問,除了作為電視,這些屏幕還可以做什么?
之后我們和品牌方共同提出了用它作為數字藝術屏幕的想法,我們考慮了如何在平臺上進行隨機的內容生成,甚至是后續可以圍繞這些內容建立新的商業模式。因為現在的情況是,每一個廠商的技術都非常強,甚至于都沒什么差別,所以內容可能是下一個切入點。
TOPYS: 感覺上你對商業很有想法,請問這和你的教育背景有關嗎?
Cedric: 我之前是學平面設計的,但是我之前的教育背景和現在的工作關系不大。學校的教育給了我很多自由時間和靈活性,讓我去探索不同的路線。但是我現在使用的大部分知識,實際上我是在業余時間學到的。
我在學校里學過一些像印刷和排版的課程,但我對他們完全不感興趣。這就是為什么我開始兼職寫代碼。在學校的時候,我們的作業可能是做一張海報,其他同學會選擇影印或者畫畫。我開始思考,如何通過編碼來解決這個問題?我花了很多時間自學編程,并且開始邊做邊學。
我也通過實際幫助別人學到了很多。比如在MINDPARKC創意大會上,有的人問了我不那么了解的問題,我就會去查。這樣通過分享或幫助他人,實際上可以學習到很多東西。
我和我的合作者朱莉婭都學的是設計,沒有商業背景。但是我們在15年的時間中慢慢學會了如何做生意。我認為尤其是在今天,如果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,你需要向客戶和合作伙伴推銷你的想法。

我們試圖用藝術品與人類建立聯系
TOPYS: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讓代碼制作的藝術品具備人類作品的情感?
Cedric: 我們總是試圖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用藝術品與人類建立聯系。
比如我今天分享的一個項目“聲音”,就是我們使用機器學習來記錄舞者的身體對聲音的反應。這其中就包括對情緒的記錄,我們同樣會展示這個機器學習的過程,其中也引入了人的角色,讓它具備更多的人類情感。
TOPYS:和傳統藝術相比,你認為有什么東西只有科技藝術才能做出來嗎?
Cedric: 我認為有一件事對傳統藝術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,就是藝術的獨特性,而這對于當下來說是非常重要的。之前的每一種藝術形式中,你可能會和你的朋友有稍微不同的品味,但是沒有獨屬于他們,代表他們個人的東西。而數字藝術,或基于代碼的藝術,實際上可以做到這一點。因為從理論上講,你可以創造出某種只為你而存在的東西。
TOPYS: 你認為視覺交互未來兩年的趨勢是什么?
Cedric: 個性化,創造一些獨特的東西。我認為想要脫穎而出,這種定制將變得越來越重要,尤其是在軟件方面,我們要在模擬世界中呈現你自己。
TOPYS: 傳統藝術有一套評價標準,你認為編碼藝術有這樣的評價標準嗎?
Cedric: 是什么讓你喜歡藝術?這是一種情緒反應。我的意思是,它連接了什么?它能打動你嗎?它會引起什么反應嗎?我認為這對于數字藝術或其他共同創作的藝術來說也是一樣的。當然,你也可以根據文藝技巧來評價藝術作品,但是藝術品所擁有的情感,這些可以喚醒你的記憶,可以讓你按照自己的文化背景去擁有自己的理解。
TOPYS: 你聽過其他演講者的演講嗎?你最想和哪個演講者合作。
Cedric:通常我們會和不同學科的人合作,不見得是設計師,而是其他有創意的人,比如舞者,表演音樂家。也許建筑師,但如果是另一個設計師,可能情況就會變得比較復雜了。我并不是說不欣賞他們的工作。而是我更傾向于向來自不同領域,學科,技術背景的人那里學習。
TOPYS:你會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己的生活嗎?你玩電子游戲嗎?
Cedric: 我在年輕的時候打游戲是專業級別的,在2000年的時候還參加電子競技比賽拿過一大筆獎金(笑)但是我現在幾乎每天都在打代碼,沒有什么打游戲的時間了。我覺得很多游戲的場景頗具藝術性,而且都有相當完整的故事情節,這和每隔30秒就讓你看廣告的手機游戲完全是兩碼事。如果有時間的話,我很愿意坐下來花一周的時間玩兒游戲(笑)。
但我在社交媒體上只會分享跟工作有關的內容,比如我參加的會議,我做的藝術項目等等,或者會轉發一些我覺得有趣的內容。
但是我從來不發任何私人的東西,甚至連評論都沒有。
彩蛋 Roel 和 Cedric 對談
TOPYS: 你們如何看待人在電子藝術中扮演的角色,人的重要性是否被削弱了?
Cedric:雖然我使用了代碼這種電子形式,但是我認為作品仍然是現實的一部分。比如機器學習生成的音樂,詩歌很有可能會出現在舞臺上或者音樂廳里,那么它就可能再次變得真實。也許電子系統會生成無數個作品,但是問題會回到“誰是做決定的那個人”,所以人還是占主導的那個角色。

Roel:是嘛,看起來你認為電子技術只是藝術創作中的工具,就好像畫筆一樣。但我很好奇你怎么看待它和使用者的情感關系?
我有的時候會覺得我們會和人工智能建立情感關系,因為它知道我們想要什么,什么時候我們想要它,而這很快就會演變成為某一種關系。
Cedric:是的,雖然我會聽到一些人說人工智能沒有的靈魂,但無關緊要,重點是它給你的印象是它有靈魂。
Roel:就像是人們愛他們的狗就覺得狗有靈魂,因為他們有私人關系。但他們吃牛肉的時候,牛也可能有靈魂啊!所以這并不是問題,而是我們想要投射類似靈魂的東西。
Cedric:我們可能會回到一個很宏觀的問題,生命是什么,是什么讓我們成為人類?機器可能百分百模仿我們人類嗎?也許它們根本沒有反應。
尾
Cedric Kiefer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藝術家和設計師,他以其清晰的思考方式和對電子藝術與設計領域的深刻理解而著稱。他的能力在藝術與商業之間取得平衡,使他能夠創造獨特的作品,同時滿足客戶的需求。Cedric對于電子技術,AI之類的新科技都抱有相當積極的擁抱態度,但是同時又是不會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私人生活的 “保守派”,這種涇渭分明的專業態度足見他的清醒和目標明確,在采訪中他提到的“邊做邊學”也是為那些永遠在準備的拖延癥患者敲響了警鐘。
我們還問了Cedric 幾個關于他工作室擺設的問題,希望可以給你一些啟發。

TOPYS: 能否描述一下您的工作室(外觀、結構、風格)?
Cedric:onformative 工作室位于充滿活力的柏林弗里德里希斯海因社區,一個經過翻修的工廠空間內。 室內充滿現代工業魅力,裸露的磚墻為空間增添了溫暖和特色。
開放式平面圖設有大型公共桌子,促進協作工作和創意交流。 陽光透過大窗戶照射進來,為我們的工作空間投射出溫馨的光芒。 寬敞的開放空間允許靈活地重新配置工作站和會議區域,使我們能夠調整我們的環境以適應我們所承擔的各種項目。
整個空間都展示了我們之前項目的大型印刷品、早期原型以及最終的藝術作品,例如我們的動感燈光裝置 true/false,增加了工作室的創造力。
TOPYS: 能否帶我們認識一下您的工作臺?我們很好奇您工作臺上會出現哪些好物?
Cedric:我們的每張工作桌都是創意過程的縮影。 通常,你會發現素描本、概念圖、材料樣本、設計模型,也許還有我們目前正在探索的一些有趣的科技小玩意。
當然,我們還有一些必需品,例如高性能計算機、繪圖板和大量用于頭腦風暴會議的便利貼。 它是模擬和數字的融合,反映了我們的設計方法。
TOPYS: 您在工作室最常待或最有靈感的角落是哪里?能否提供一些圖片幫助我們認識它?
Cedric:我們工作室中作為靈感燈塔的一個特殊角落,絕對是我們的書架,里面擺滿了一系列設計書籍和出版物,提供了豐富的想法、技術和觀點。 這種長期的知識收集始終是靈感的重要來源,提供更深入的見解,并成為與全球設計界的觸覺聯系。
相比之下,我們的分體式翻板顯示屏位于其上方顯著位置,為空間帶來了俏皮而動態的元素。 我們在這里分享短期信息、提醒和鼓舞人心的信息,或者只是熱烈歡迎我們的訪客。
我們圖書館所蘊含的持久知識與分體式翻蓋展示的轉瞬即逝、不斷變化的性質相融合,創造了一種令人興奮的平衡,并為我們的空間增添了一種有趣的、不斷變化的元素。